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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章北京北京「一」(2 / 2)

什么北京啊。

还不如在乡下。

但五岁的郁瓒,跟他姐不一样。

男孩不抱怨,从没问过“妈什么时候会回来”,更不会哭。

常做的事是蹲在书柜下翻画册,一页一页翻,看完拿起蜡笔照着画。

郁知有一回看他坐在板凳上,一边涂颜色一边往拉着窗帘的窗子看。

好像外头有没有人都不重要,妈回不回来也不重要,他自己也能过日子。

小小的年纪,够老成的。

但也老成不到哪去。

——有一次晚上,母亲下班回来晚了,郁瓒饿得在被窝里直哼哼。

极小声,郁知听见了。

到底是小孩。

她也饿,爬起来翻箱倒柜找吃的,只翻出一包快要过期的饼干。

“吃点这个,垫垫肚子。”她把饼干递给他。

郁瓒皱眉:“我不吃。”

“那你就饿着。”

郁知甩下话,自己咬了一口,味道如同嚼铁,硬邦邦的。

郁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知吃,目光委屈。

半晌,他哑着嗓子小声说:“姐”

这是郁瓒第一次喊郁知姐。

郁知不理他。

郁瓒扭过头,沉默了一会儿,又转头伸手去郁知手上拿饼干,咬了一口,皱着小脸嚼着,咽下去。

他咀嚼的声音很小,但郁知听得清清楚楚。

这声音,像一把钝刀子割在她心上。

矫情。

郁知想。

一周后,手续办妥,郁知去上学了。

学校离家不远,穿过两个胡同,再拐到一条主路边,校门口站着个女老师,穿着蓝灰色带着肩章的外套,看着来来往往的孩子。

“哪班的?”她低头问。

“我家娃娃刚转来的,我今天带她来报道。”

郁知站在母亲身后,默默说:“二年级。”

“从哪转来的?”

母亲报了个地名。

老师嗯了一声,让她们稍等会儿,她去核对一下。

郁知站在那儿,听见不远处两个男孩在聊天:

“是不是新来的?”

“她没校服,穿得跟我们不一样……你看她鞋。”

郁知跟着他们地话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鞋,是旧布面鞋,姥姥在里面缝了棉花。

郁知揪着书包的带子,一动不动。

正式上学了。

课本内容没多难,郁知接受良好。

但下课了,没人理她。郁知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那铅笔写名字,写“郁知”两个字,写了好几遍。

再拿橡皮擦掉。

放学回家的路上,郁知一个人走。

胡同里,郁瓒蹲在门边,一手拿着根糖葫芦。

两人一句话都没说。

一前一后进了院子。

郁知进了屋,把书包放好,坐在桌边。

屋里没有人说话。

郁知低头看了眼手心,书包带勒出的痕还在。

她今天一整天,都很紧张。

……

九八年夏天,郁知搬家了。

这次不是租,是买的。

母亲在外墙为水泥色的小区购置了套九十平的房,两室一厅,敲了墙,又划出间小屋。

母亲站在客厅中央,叉着腰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:“这下好了吧?一人一间卧室,以后你们俩,谁都别再闹我。”

这话是说给郁知听的。

重男轻女。

郁知曾在她面前,平静的,面无表情地“抱怨”过。

此时的郁瓒已经黏上了她姐。

搬进来的那天,郁瓒抱着他的画册坐在客厅中间,晃着腿问她:“姐,你喜欢这儿吗?”

她说:“挺好。”

郁瓒点头,咬了口水果糖。

郁瓒那年也开始上小学,和郁知一个校区,只不过低两年级。

小时候的郁瓒个子长得慢,背着双肩书包跟在郁知后头,小尾巴似的,走哪跟哪。

有时候郁知嫌他烦,快走两步,他就追上来,拉她书包带:“姐,你等等我。”

有回放学天快黑了,她拐进小区门口小卖部买橡皮,他站在门口没跟进去。

郁知转身就看见郁瓒站那儿,一个人,双手揣兜,睁着双滴溜溜大眼睛盯着她。

“姐,买好了?”

“嗯。”

郁瓒去牵郁知的手:“那我们回家吧。”

晚上,郁知在写作业,郁瓒就悄悄坐到她旁边,看她写字。

郁知皱眉,郁瓒立马说:“姐,我不说话。”

郁知:“”

谁成想,没一会儿,男孩睡着了。

郁瓒头靠着郁知的肩,手还抓着她的袖子不放,嘴里嘟囔着:“姐姐姐”
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。

2003年,北京封了好几条街。

“非典”来了。

那会儿,郁知跟郁瓒渐渐大了,能自己照顾自己,母亲就选择在雇主家当了段时间的“住家保姆”,工资翻了不少。

这次的事出得急,母亲没能第一时间回来。

虽然家里本来就只有郁知和郁瓒。

母亲打电话过来时说:“知知,你记得,锅里烧水消毒,别出门,你们学校通知了放假,有啥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
随母亲电话一起来的,还有她托人匆匆往家门口放的药和大包小包的米面,一袋捏得变形的口罩。

“嗯,知道了。”

郁知答应了,挂了电话,心里还是有些空。

不说怕是假的。

真正出事是第叁天晚上。

郁瓒前半夜开始小声咳嗽,到后半夜发起了高烧。

听到郁瓒喊她的微弱声音,郁知从床上爬起,摸了郁瓒的额头,愣了会,立马干涩着嗓子去倒水,翻药,打湿毛巾

并在心里祈祷这只是个普通的感冒发烧。

做完这一套,郁知去轻声喊她弟吃药。

烧得迷迷糊糊的男孩睁开眼,一看到郁知的脸就开始笑:“姐……”

郁知低头看他,声音难得放软了一点:“乖,吃药,吃了就好了。”

郁瓒看着她,乖巧地把药吞了下去,眼睛有点湿漉漉的,像小狗。

郁知用湿毛巾敷在郁瓒的额头上,一晚上没睡,手心贴着他的额头,感受着那灼热的温度,一点点,一点点的降下来。

快天亮的时候,郁瓒眼睛动了动,虚着声音问:“姐,妈回来了吗?”

郁知:“没呢,你想妈了?我给她打个电话?”

郁瓒摇了摇头,嘴唇发干:“不用。”

“那你还有哪不舒服?”

安静,沉默。

又过了会儿,郁瓒突然喊她:“……姐。”

“嗯?”

“妈总是不在啊。”

郁知轻声:“我知道。”

“那你呢?姐。”

郁知:“”

“以后你会不会也不在了?”他又问,眼睛望着她。

“你会不会……也走了?”

郁知一怔。

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。

郁瓒睫毛沾着汗,脸还有点红,小脸皱着,一副虚弱的模样,手下意识地抓着郁知的袖口。

像是真的怕她会走。

郁知鼻子发酸,抬手,把郁瓒的手按回被子里,声音很轻:“我不走。”

郁瓒的手又伸了出来,盯着她,固执地问:“真的?”

郁知有些无奈,叹了口气,压着被角的胳膊轻抬,牵住了郁瓒的手。

“真的吗?姐。”

郁瓒仍然在问。

男孩的手汗津津的。

郁知的瞳孔映出郁瓒稚嫩的脸庞。

张开干涩的唇瓣,郁知一字一句地回答了当时只有十一岁的郁瓒。

“嗯,真的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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